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湘潭游记 | 昭山夜话

2020-08-05 14:34:39   人民日报社市场报网络版   点击

文/田园
朋友的家在昭山脚下,出门不足百米便可直接登山。周末,去他那里小聚,吃过晚饭趁天色微明,就独自上山了。
《山市晴岚》 卢七星/摄
昭山是故乡著名的景点,因当年周昭王南巡登临过此山,故而得名。后来,米芾也到过此山,见山中雾霭缭绕,提笔作画,名曰《山市晴岚图》。故此,山市晴岚便成了潇湘八景之一。昭山不像南岳,有山脉为梁奇峰为脊,只是由几个不足两百米高的小山簇拥而成。它突兀于湘中腹地,北临湘江,南望衡山,景色俊秀,给故乡增添了几许诗情画意。昭山古寺坐落于昭山主峰,建于唐代,历经风雨,几经修缮,古朴的神韵依旧不改。
昭山古寺 周灿黎/摄
我是从前山上山的,经过三十六道弯,登跨了二千多级由花岗岩铺成的古蹬道,来到了寺庙门前。此时,天色已黑,寺庙门关,惟有淡淡的香烛味从门缝悄然传出。庙门两边“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”的对联虽然没有白日的分明,却像红外线一样,审视着我和山下的人间烟火。
半圆的月亮升上天空,旁边没有云彩,星星也离得很远,样子有些孤独。再看看狮子啸月、老虎听经等景点,朦胧里也有孤寂的模样。倚着寺庙前的栏杆,山风从我的耳边走过,它的足迹也显得孤单。湘江的涛声隐没于山林里,山林的鸟鸣隐没于夜色里,依依稀稀同样有些寂寞。我无法游离这冷寂的环境,便打开思绪之门,让它在天地之间去探寻记忆里丝丝的温暖。
李叔同
想起了弘一法师,也就是李叔同。这位集诗词、书法、金石、绘画、音乐、戏剧、文学于一身的大师,是永远的高山。当年,鲁迅和郭沫若等文化名人,以得到大师的一幅字画为无上荣耀之事。他的《送别》之作,每每唱来,不免惆怅。众所周知,大画家丰子恺是他的学生。在老师的生前死后,丰先生都没有超越老师。林语堂说,李叔同是我们时代里最有才华的几位天才之一,也是最奇特最遗世而独立的人。张爱玲说,在弘一法师寺院的墙内墙外,我是如此地谦卑!弘一法师编撰的《四分律比丘戎相表记》和《南山律在家备览略篇》,对佛教律学作出了杰出贡献。
1905年,25岁的李叔同东渡日本留学,期间与一美术模特女子相爱,鸾凤和鸣,情真意切。后来,该女子抛下在日本的一切,勇敢地随同爱郎来到中国,彼此之爱依旧真挚。39岁时,李叔同毅然皈依佛门,出家于杭州虎跑“定慧寺”。可怜的日本女子尊重了爱郎的选择,从此天涯孤旅。
一日清晨,弘一法师乘一扁舟静游西湖,那日本女子也乘舟排遣忧烦。两船相遇,两人相遇,日本女子呼唤:叔同。法师说,请叫弘一。女子再唤:叔同。答曰:请叫弘一。然后调转船头朝虎跑驶去。女子泪流满面,孤零零地遥望着爱郎远去的背影。想想当时那女子,孤独和忧伤在她的心里好比西湖水,舀不尽也流不断!
苏曼殊
月亮依然是孤独的样子,就像那亦僧亦俗的苏曼殊。曼殊毕业于东京早稻田大学,为逃避父亲替他办理的婚事,20岁便悄然来到广东新慧龙寺当了和尚。曼殊是他的法号,其真名叫苏戬。曼殊有时袈裟芒鞋,行迹于乡村僻野,有时西装革履,出入歌榭舞厅,过着骇世惊俗的生活。
按照出家人的行为规范,曼殊可谓是一个大胆的突破者。他见到心仪的女子,发出感叹:“还卿一钵无情泪,恨不相逢未剃时。”与心爱的女子分别后,他的表白更是令人惊叹:“偷尝天女唇中露,几度临风拭泪痕。日日思君令人老,孤窗无那正黄昏。”曼殊亦僧亦俗的生活,刘斯奋的《苏曼殊诗笺注》是这样说的:“他追求爱情,又把爱情视为精神束缚。他向往男女美满结合,又把婚姻视为人生的牢笼。”这个孤独而又矛盾的僧侣,在个性解放的追求里,悲也是爱,爱也是悲。
曼殊的成就主要在诗歌上,小说也是风流倜傥。大凡看过他的《天涯红泪记》的,便可知他是多么的柔情似水。柳亚子的《苏曼殊传略》又是这样说的:“在文学和艺术上,他有相当的天才,不可磨灭。在中国文学史上,我想总不好把曼殊的名字抹去吧。”这个孤寂的僧侣,35岁便圆寂了。
八指头陀
云彩和星星离月亮还是很遥远。孤独之月,使我想起我的老乡八指头陀。他18岁那年,见篱间桃花为风雨所摧,不觉失声痛哭,想起自己凄凉的身世,忽然起了出尘之念,遂投湘阴法华寺出家,法号静安。27岁那年秋天,他在阿育王寺作出了一个惊天动地之举,在佛舍利塔前剜去几块臂肉燃灯,并烧断左手两个指头供佛,自号八指头陀。这种向佛的赤诚之举,举世无双。
八指头陀创立了中国佛教总会,任第一任会长。他的诗词极美,“楼头仙笛数声远,湖面青山一点清。到此风波诗壮胆,狂歌惊起老龙听。”王闿运和杨度等名人与他时有唱酬。2011年,湘潭县为他举行了诞辰160周年的纪念活动,国内外50位高僧参加了纪念会。我受邀本可参会,因公务在身,未能前往。会后,我收到会务组捎来的纪念品:佛珠、黄马褂、僧人布袋各一个,当然还有八指头陀的书籍。至今,我将这些物品放在枕边,梦里仿佛莲花盛开,芬芳悠悠。
曾祥平/摄
半个月亮已经挂在中天,云彩无踪,星星远离。想起佛语里常用的词汇“指月”,于是我便用指头指着月亮,心想也许这一指,可以暖暖月之孤独。山风对我耳语,只见手指,不见明月。我说,指在月心也在我心!想想上述几位高僧,就像高天之月,要走进他们的世界,必须经过几重门。
第一是人格门。人格污浊,言行必污浊。人格清泉碧水,言行也是如此。三位僧侣的人格极高,所以他们的生活里总有波澜留下感动。
第二是学问门。三位的学问,不仅仅是文学的,艺术的,还有佛学的等等,而且门门精通,为诸多学者不能企及。
第三是精神门。这种精神就是爱国主义思想。三位僧人个个爱国,他们的作品和行为里,忧国忧民随处可拾。有人时常问我,爱国主义的具象到底有多美。我说,去去岳阳楼,看看杜甫的《登岳阳楼》和范仲淹的《岳阳楼记》以及屈子祠就会明白。流泪了,感动了,铭记了,美就来了。
还有一重门要进,那就是孤独之门。这重门绝大多数的人当然也包括我都进不了。八指头陀诗云“孤与淡相倚”,一孤一淡是清苦与寂寞的缩影。孤独是一种境界,如冰山之雪莲,冷峻而幽远。三位僧人在如此境界里的大写意,凡间看着美,佛门看着美,乾坤也是。
曾祥平/摄
不知不觉,我下得山来。朋友家前的池塘倒映着月亮的孤影。我坐在塘基上,八指头陀的诗句浮游眼前:“水清鱼嚼月,山静鸟眠云。”今夜,鱼或许害怕孤独,不但没有嚼月,连影子也没有。山虽静可没有云,鸟眠何方?今夜,我渴望是一朵谲云,与月成双。渴望纵然千里万里长,离月亮还是很遥远。我感到孤独,记忆里的温暖好像也孤单,忽然记起外祖父的那张太师椅。外祖父坐在椅子上曾经寂寞的样子就像今夜的月。母亲也在椅子上坐过,她孤寂的样子是在父亲去世以后。
俱往矣,那青葱的岁月,那激情的岁月,那动荡的岁月,那多情的岁月,那感怀的岁月,那仰止的高僧,还有那把太师椅。又想起那张龙椅,曾经坐在上面的人或许是最孤独的,也或许是最缺乏美感的吧。(来源:大美湘潭)
 
      值班编辑:彭浪浪   审核主任:陈志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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