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浅议大荔酒文化

2025-10-18 10:16:56   人民日报市场报   

作者:魏平均
 酒是人类社会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创造的一大神奇饮料。世界上最古老的实物酒为伊朗撒玛利出土的葡萄酒,距今3000多年仍芳醇弥人。中国最古老的实物酒为西安出土的汉代御酒,据专家考证系粮食酒,至今仍香醇可饮。中国甲骨文中很早也出现了酒字和与酒有关的“醴、尊、酉”等字,足以佐证酒的存在历史之久。

       中国酒文化源远流长。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《诗经》及《礼记》《左传》等典籍中就有关于酒文化的记载。从先秦“清酒既载,骍牡既备(《诗经·大雅·旱麓》)”到汉代曹操“对酒当歌,人生几何!何以解忧?唯有杜康(《短歌行》)”,从唐代李白“花间一壶酒,独酌无相亲(《月下独酌》)”到宋代苏轼“明月几时有?把酒问青天(《水调歌头》)”,从元代关汉卿“旧酒投,新醅泼,老瓦盆边笑呵呵(《四块玉·闲适》)”到明代唐寅“酒醒只在花前坐,酒醉还来花下眠(《桃花庵歌》)”,从王羲之醉写《兰亭集序》到李白“斗酒诗百篇”,彰显出酒是文人的“灵感催化剂”。酒文化是社会礼仪的载体与文人精神的寄托,既深度融入日常礼俗,又成为文化创作的重要灵感源泉。

      传统白酒的核心是“水、粮、曲、窖、艺”,主要涵盖水源、原料、酒曲、窖池和工艺五大维度。其中水为酒之源,粮为酒之韵,曲为酒之香,器为酒之魂,艺为酒之神。酒作为一种客观物质存在,是一种文化符号、一种文化消费,也是一种礼仪、一种氛围,更是一种情趣、一种心境。酒有五味,苦辣酸甜涩,宛若人生万象,炽热似火、冷酷像冰,缠绵若梦萦,狠毒似恶魔,柔软如锦缎,锋利似钢刀,可让人超脱旷达,回归本真。

      中国酒文化以其礼仪性、文艺(化)创作与琼浆玉液的深度融合性、社会各阶层的雅俗兼具性等多重属性源远传承。酒是文明礼仪的核心道具之一,体现等级与秩序。从昔日帝王将相的祭祀、宴席,到如今民间婚丧嫁娶的红白喜事,酒文化深度渗入融合。“无酒不成宴”,从普通的饭局酒桌到商务宴席,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种文明礼仪。

       酒作为文人的“灵感催化剂”,与文人的创作深度默契,历代无数诗词、书法、绘画作品往往诞生于酒酣之时。在上层社会“曲水流觞”的雅致之外,民间自古也有节庆、走亲访友等酒桌聚餐的热闹,不同的阶层用酒演绎着各自独有的生活情趣与文化礼俗。

       同心同德同向同铸同州魂,大智大勇大气大美大荔人。大荔人向来以大气豪爽、热情好客享誉于关中一带,其中酒文化亦为大荔一绝,主要源于大荔人讲酒礼、重酒德。大荔人喝酒划拳是彰显地域民俗与性情的鲜活载体,其间既体现出东秦人的豪爽赤诚,又蕴含着骨子里的礼数与巧思,可堪称一场“有礼节、有规矩、有乐趣、有温度”的饭局酒桌文化盛宴。

      酒,是大自然的馈赠,是农耕的智慧,是人文的温度。它汲天地之精,日月之灵,是天工的造化。中国酒文化与自然生态的关系是与生俱来,是道法自然、天人合一、和谐共生的关系。大荔酒文化是百年工艺的历史人文沉淀,是大荔人“礼、孝、欢”的情感内核,其本质不是酒精,而是融合大荔文明礼仪、同州民俗、沙苑文化、三河人文、交际联谊、情感寄托的载体,更是连接过去与现在的纽带、传递温暖与希望的载体。

       凡来大荔的外地人,提起大荔酒文化,都称赞大荔人喝酒豪爽干练、海喝酒量大,重情重义、文明礼节多,划拳飘洒、高雅讲文化。大荔人喝酒注重礼节,酒巡打关前,先向远道而来的客人敬两杯、碰一杯酒,礼敬后正式进入酒局。大荔人喝酒很少有干指头碰杯喝闷酒的,往往选择一种合适的民间酒令,按酒令的游戏规则论输赢喝酒。有“杠子、老虎、鸡、虫”、“大压小”、发“扑克牌”的,也有“摇色子”、猜“火柴棒、牙签”的,更能体现大荔酒文化的是“划拳”,既能增添酒兴、联谊友情,更能烘托喜庆、营造氛围,是大荔最常见的一种行酒令。

       大荔人划拳很讲究。一是叫法,注重礼节,出门见“好”,喊拳朗朗上口,措辞高雅,连贯押韵,喊数字常以押韵的吉利言词将数字粉饰包装,不失单调,百听不厌。二是手势,礼敬谦让,指法娴熟,飘逸洒脱,变化多端,犹如唐代皇甫崧《醉乡日月》中对手势的传神描写:“大凡放令,欲端其颈如一枝孤柏,澄其神如万里长江,扬其膺如猛虎蹲踞,运其眸如烈日飞动,差其指如鸾欲翔舞,柔其腕如龙欲蜿蜒,旋其盏如羊角高风,飞其袂如鱼跃大浪。”端颈、扬膺、运眸、差指、柔腕、旋盏、飞袂一气呵成,连贯无暇,活灵活现,传神如花。大荔人划拳手势多变,有兰花指、魔术拳、大旗不倒等,轮番布阵,变幻莫测,让人目不暇接,留恋不舍。

       你看,一帮子人伸胳膊搂袖子,脸红脖子粗地即兴划拳斗酒。“拳福寿,福寿拳,五经魁首桃三元,一心敬你两不喝,二红有喜都不喝”,“四季来财该你喝”,“该我喝,我就喝,小酒一杯算什么,输拳向来不啰嗦,喝酒从来没醉过。干咧。”输家一饮而尽,但嘴上却不服输。输家干完酒,倒置酒杯,让赢家和监拳的验杯,一滴不滴,这就是大荔人的酒德、酒风。

       “一看就是爽快人,豪气,嘹人!今儿个对上撇子咧,干脆!多热闹几拳,来来来,开拳!”赢家快人快语。

       “伙计好拳,艺高,今儿个就跟你学两招。”输家竖起拇指称赞赢家。

       “过奖咧,划拳凭拳、凭量,凭脑子反应,你今个是状态有点不佳,开拳先让我哩。”赢家连忙回应。

       大荔人划拳酒令喊得上口、干练,酒辞花哨、刚劲,喝酒爽快、干脆。特别是遇到高拳过招,快拳亮音,刀光剑影,拳拳危机四伏,招招见血封喉,不相上下,角鹿雌雄,围观者都屏住呼吸,生怕错过精彩的时刻。观看这种划拳场面,觥筹交错,不绝于耳的酒令余音萦绕,简直就像欣赏艺术一般解馋、过瘾。

       大荔人划拳礼节多,拳来拳往间包含着大荔人处世智慧的“仪式感”。大荔人通常习惯于“魁、宝”或“五、十、零”不赢,划拳中可以叫,但不计数。江湖乱道,随意不拘束,失拳不罚酒,展现大荔人划拳独特酒令的“江湖情”。开拳时以“高升”起拳,“两好”上路,第一拳讲究“礼节”,出拳“先敬为礼”,晚辈对长辈喊“一心敬”,长辈回“高升起”,把尊重与期许融进酒令,相互谦让,输家不喝,尽显长幼有序的处世哲学。从第二拳为正式开始,一拉就响,不带人情,逮住就喝。“高升、两好”,“一心敬、哥俩好、三圆圆、四季发、五魁首、六顺风、七巧梅、八大仙、九快端、十满拳”。划拳中,各种叫法因人而异,不拘一格,随性随习。应关人数较多时,拳数总额往往以“三、六、九”居多,图个吉祥吉利,其中来“三”拳时多为打关者内见拳,不计应关者拳数,也有不留人情、来硬“七”的。人数少时,量大、拳高的,还有封顶打满“十五罐”的。特别是划拳邀请赛或表演赛,多是强手中的高手,“一心敬、两相好”“高升起、全家喜”,喊拳或清雅,或刚劲,听的是连贯顺口的酒令,比的是精妙绝伦的技巧,看的是娴熟闪电的手势,图的是欢欣热闹的氛围,把情谊揉进酒趣,以酒传情,以情胜量,讲究喝酒不只是比拼划拳输赢、喝酒多少,更多的是注重联谊情感,交流分享酒文化。

       在大荔,对一些酒龄资深的擅长划拳者,还有喝酒格律要求较严的附带罚酒的划拳酒令,如“一口清”、“大旗不倒”等。这两种划拳酒令均须有监拳的作裁判,来拳前,监拳者先喝3杯裁判酒,双方划拳中途若有弃拳者,须罚喝6杯酒方可。“一口清”讲究划拳中喊拳必须是阿拉笔数字(从1到10)一字清,不可拖泥带水,更不能画蛇添足,双方在出拳的同时,喊拳必须是纯数字,不能连牟子混叫,并且仅限于一字清,违令者由裁判罚酒。“大旗不倒”讲究划拳双方肘子置于桌面,出拳始终保持大拇指伸出,称“大旗不倒”,以示划拳双方相互尊重,也避免了划拳中的赖拳问题。裁判令输家喝酒时,输家在左手端杯喝酒时,要保持右手大旗不倒”,否则,判喝罚酒。无论是“一口清”,还是“大旗不倒”,划拳中均不能出现失拳,也叫“乌龙拳”、“臭拳”,如出拳出了个“1”,喊拳却叫了个“8”,即为“臭拳”,由裁判判喝罚酒。大荔人就是这样,在人脉集聚的酒场子上彰显智商,划拳往往以五指的曲直、伸缩、张合,来丈量人情,体味人生,把握世情,洞察世态。

       曾记得,多年前,笔者在乡镇督查信访案时,就有一例有关划拳的故事。沙苑地区一个乡镇有位老上访户,多年来因邻里庄基问题一直不停上访,镇村两级包联干部多次协调,上访户拒不接受调解意见。后经镇上了解,该上访户有嗜酒的习惯,喜划拳,每逢村中红白喜事,都好上酒场子划拳露两手,常赢少输,人称高拳。当了解到这一情况后,该镇党委主要领导便让镇党委干事联系村干部,携同该上访户一起来镇。见面后,镇党委领导没有直奔主题、就事论事,而是先与村干部和上访户聊村情,谈村上产业发展,了解上访户家庭经济情况,征询上访户对镇村指导发展产业的意见和建议。末了,话题转入划拳饮酒,上访户甚为自豪,高谈拳技,畅论海量。到火候了,村干部建言上访户与镇领导切磋试试,拟定以9拳论胜负。镇领导工作基层,多年的基层实践经验与阅历积淀,深喑镇村。因是生拳,上访户提议先过招两拳后,正式开始。试拳比分1:1,上访户暗喜。待正式开拳,镇领导观手势,看口型,一抓一个准,连赢三拳,比分3:0,干三。上访户心中不服,叫停,请求喝一杯,吹了。要求再来一局,镇领导胸有成竹,稳操胜券。第二局上访户落得更惨,连输4拳,码了秃子,比分4:0,黑4。上访户划拳2局,接连败北,沮丧不已,直呼:“今个遇到高手了,弃拳了。服了,真是服了。”并当场拍着胸膛表示,以后和邻里搞好关系,不赌气,再也不上访了。这正是,酒成为化解民心怨结的粘合剂、催化剂。

       大荔人喝酒,一壶佳酿,两碟小菜,三五好友,闲情逸致,畅叙生活,调侃人生。在大荔人的餐桌上,无论是凉菜酒碟,还是九品十三花等宴席,酒始终是不变的情感调味剂。酒的苦辣、甘甜、淳厚正是人生的写照。每逢端杯换盏、深品交巡,酒能让人忘却凡间爱恨情仇的纠缠、成败得失的困惑、人生失意的落魄,让人回归自我,深悟体会酒里有乾坤、有岁月,有沧桑、有故事,有风尘、有仿徨。酒醒归真,人生将更加清醒,生活将更加懂得珍惜。

       酒作为琼浆玉液,既是一种绝妙的餐桌饮品,更是一种亲朋联谊、情感交流、哲学思想和生活态度的载体。酒是大荔人餐桌上不可或缺的餐饮,酒文化已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,同事聚会觥筹交错间拉近了距离,朋友聚会举杯盏影间融洽了感情,亲人聚会畅言抒情中加深了亲情。酒文化,不仅能够带来身心上的愉悦,还能促进社交互动,加深情感联系,让人的情感得到抚摸,心灵得到抚慰,思想得到抚助。(作者:魏平均  渭南市作家协会会员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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